21世纪生存守则
万圣节！ 吸血鬼鸮 魔女赫
时隔数日，清晨6点，后街，赫默出门倒垃圾。打开回收站垃圾桶，一个苍白的人形探出头。大惊之下，赫默连连后退，一脚踹在垃圾桶上，垃圾桶轰然倒地，白面鸮从里面慢悠悠爬出来。
大约是刚收过垃圾，桶内空无一物，只有黑色垃圾袋簌簌发响。如此如此，沿路揭开上百个垃圾桶盖后，白面鸮终于在天亮前找到了睡觉的去处。至于过几个小时，太阳升起，居民前来倒垃圾时侯的事，她没想那么多，大不了从内侧抓住桶盖别让他们打开，反正周围有的是垃圾桶可供选择。
然而事到临头白面鸮根本没能及时醒来，若不是赫默隔着桶给她一脚，她想必会安睡到入夜。清晨六点，阳光尚可以接受，白面鸮爬起来打招呼：您好。赫默没有好脸色：你怎么回事。
“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白化病患者。”白面鸮张口就来，“阳光对我的皮肤伤害很大。”
“……你是吸血鬼。”赫默肯定地。
“竟然说什么吸血鬼，”白面鸮信誓旦旦，“您是不是看太多幻想小说了呢？”
“我是魔女。”
“……”
“是，我是吸血鬼。”立刻承认了。
赫默第一眼就看出白面鸮是吸血鬼。作为活了近百年的魔女，她也算见多识广了，但落魄到留宿垃圾桶的吸血鬼还是头一次见。一般而言，就她了解的情况，从前活着的那些吸血鬼要么死了，要么非富即贵地继续活着，几乎不存在什么中间状态。吸血鬼的形貌特征魔力波动她再熟悉不过，即便距离上一次见到吸血鬼已经过去了数十年。
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，赫默绕过白面鸮将踹倒的垃圾桶扶正，以便完成此行的本来目的——倒垃圾。清晨六点，正是赫默打算睡觉的时候，前一天耗费太多时间整理资料，用眼过度，现在只想闭上眼睛。打算离开，身后吸血鬼的目光却使她如芒在背。无奈，她转过头，和白面鸮面面相觑好一会儿，开口问：“你现在打算怎么办。”
“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吸血鬼。”白面鸮一字一顿。
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？”
“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吸血鬼。”白面鸮重复。
赫默深吸一口气，太阳穴突突直跳，她花了足足30秒来做心理斗争，想到白面鸮的临时住所已不再可用，最终还是大发慈悲地，“你跟我来吧。”
“您打算收留我吗？”
“21世纪的人类社会中，非人的生物要互帮互助。”赫默冠冕堂皇地。她还没有下定决心，吸血鬼是麻烦的生物，或许过一会儿她就要改变主意请白面鸮离开了。
白面鸮于是亦步亦趋地跟上来，也不担心是否会遭人拐骗。太久没有进食导致嗜睡，她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，目前的情况下，没有什么能比睡眠更重要。
赫默的居所是两层楼的独栋住宅，客房常年闲置，堆满杂物。感谢便捷的除尘魔法，赫默挥挥手处理掉灰尘，指着光秃秃的full size小床说你就睡在这里，虽然来不及整理，但总比垃圾桶要舒适。具体的事情，睡一觉起来晚上再议。
白面鸮想说，我想要一盏棺材，我需要密闭的狭小的空间。然而环顾四周，客房通风不良，向西北方开的小窗被不透光窗帘遮蔽，不开灯就暗无天日，小床被杂物簇拥，可活动范围十分有限。好吧，如此看来，该房间完全符合吸血鬼的需求。
赫默醒来时是下午四点半。竟然顺利地睡眠八小时而没有在中途醒来，她感到十分振奋，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。吸血鬼一般在夜间活动，因此距白面鸮醒来还有数小时，她可以享受一下非工作日所剩不多的闲暇，顺便考虑该拿吸血鬼怎样办。在她的认知里，吸血鬼大都离群索居，性格古怪，或许是刻板印象吧，但吸血鬼不离群索居未免容易暴露，而远离人群太久，会变得性格古怪也不是他们的过错。
那家伙最好是有自己的安排。她想，如果能够互不打扰，想要暂住也并非不可以，大家毕竟都要在人类社会的夹缝中生存。给自己煮了杯咖啡，就着黄油面包吃了顿简易早餐，赫默打开通往地下室的门，去会见她瓶瓶罐罐稀奇古怪的魔药。
从前扬言要做出“治愈一切疾病的魔药”，然而时代在进步，她意识到比起魔法和炼金还是现代科技比较靠谱比较有前途，于是魔药渐渐变成无伤大雅的爱好，最新的得意之作是能使自己变成猫头鹰的口服剂。
自娱自乐的时间飞逝，夜幕很快降临。赫默关掉闹铃，在水池边洗手消毒，走上楼去查看白面鸮的状况。客房无声无息，赫默敲门，无人应答，更大力敲门，仍旧得不到反应。于是她推门而入，吸血鬼一动不动死人一样规整地躺在床上。不得已，赫默上手摇晃白面鸮，担忧她是否患有不可知的绝症。在摇晃下白面鸮终于悠悠醒转，问候赫默晚上好。
“你怎么回事。”说出口赫默突然感觉这话似曾相识，讲过不止一遍。“为什么难以醒来。”
白面鸮解释，这是久不进食引发的嗜睡症，只要喝到血液，一切都会好起来。她不久前刚结束一场长达数十年的睡眠，一觉醒来发现住房正面临拆迁，正是挖掘机的声响将她吵醒。无法站出来说自己是住户，否则将要被要求提供身份证明，无家可归于是开始流浪。
“如果是这样的话，可以购买动物血液给你。”
“不，我只能喝人血。”
“为什么。”
“因为我是贵族。”
“？！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因为我是贵族。”
这种说辞闻所未闻，赫默感到自己的知识体系受到冲击，她努力压抑抽搐的嘴角，“请详细说明一下。”如果只喝人血，吸血鬼早该灭绝。
“吸血鬼几乎没有生殖能力，以吸血和哺血的方式获得后代。”白面鸮解释。“父母都是吸血鬼，我算特例。血统纯度太高，只有人血能够起效。与此相对的，不吸血也不会有生命危险，只是嗜睡。”
“没有生命危险真是太好了。”赫默如释重负，“客房平时不会用到，你想睡多久都可以。”
“我以为您会说给我您的血。”白面鸮失望。
“我可不是菩萨。”
“我看您慈眉善目。”
“……你还是好好规划下自己的人生吧。”
“确实，我或许是该找个工作。”白面鸮若有所思，“是否有工作可以推荐？我还不太了解当今社会行情。”
“你是没有身份证明的黑户，很难找工作吧。”赫默无奈扶额，“不过听说有地方会接收偷渡者劳工，偷渡者没有身份证明。你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。”
“您做什么工作。”白面鸮好奇。
“我开一家诊所。”
“您一个人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我可以给您当助手。”
“不行。”赫默严词拒绝，“吸血鬼对人类有吸血冲动。让你参与医疗事业是绝无可能的。”
“这个问题很好解决，只要您给我血喝，我就不会有多余的吸血冲动。”白面鸮循循善诱。
“……我的智商是不是被低估了。”
事实上，情况是这样。如果将白面鸮比作一台机器，那么机器需要提供能源才能如常运转。没有能源的时候，机器就得休眠。
“因此，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。就提供血液来使我为您所用吧。”
“好吧，你这样讲我倒是过意不去了。”不愿意将人际关系太过功利化，赫默妥协。”我会给你提供血液，你也可以来我的诊所帮忙。食物和住所，此外不再有更多的工资，你接受吗。”
“非常感谢。”白面鸮欣然，“您可以称我为白面鸮。”
“好的。”赫默在口袋里摸索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白面鸮，“这是我的名片，从今往后请多指教。”
自缺乏饮食起，饥饿和睡眠就在白面鸮体内斗争。为了不危害社会进而被社会除名，白面鸮将食欲转化为困意，成功昏睡到现在。太久没有尝过血液，她几乎忘掉血液的味道，头脑中神经已经开始自顾自兴奋，预支出美好的色香味并分泌多巴胺。冷静点，她对自己说，要克己自制，把握分寸地食用血液，否则将要辜负对方的信任，不利于一段关系的长期发展。然后她听见赫默问，“你一餐需要多少血液？”
“不会对身体造成负荷。”她回答，“您不用担忧。”
“我的意思是，大约多少毫升。”
“没有人会量化这个……”
按照医疗献血标准来制定，一次献血200-400ml之间，两次献血间隔应不少于半年。因此，如果按照一周供应一次血液来计算。赫默思索。
“我每周会提供70ml血液，分装成7支10ml的试剂放在冰箱上层。你可以自行取用。”
“等等。”白面鸮打断她，“为什么不能直接吸血呢。不会疼，不如说甚至很舒服。”
“啊，我非常明白这一点。”赫默打了个寒颤，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。“太舒服了，有点恐怖。”
第二天是工作日。赫默决定带白面鸮去熟悉环境。为了让白面鸮能够按时醒来，她找出老式的发条闹钟。通过摆锤敲击它能够剧烈震动并发出巨大噪音，功效不啻于在窗外有挖掘机驶过。白面鸮接过，是的，如此我想必能够按时醒来。
被闹钟吵醒，白面鸮依照指定路线来到冰箱前，拉开门看见侧面整齐摆放着七只玻璃小瓶。为了使自己入睡赫默昨夜在取血后服用安眠药，正和残余的药力以及身体的疲惫斗争。白面鸮拿出血瓶，揭开瓶盖，倾倒，血滴在舌尖，点燃沉寂已久的味蕾，一路通过鼻窦，到达前额叶，最终在头脑中爆开。
漆黑的雨夜，草木雨水泥土的腥气，血的味道。这个味道她决无可能忘记。
窗外是铿锵明亮的白日。
太好了，白面鸮几乎感动，原来当年我没有杀死她。
可能有后续但我觉得其实停在这里挺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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